给点阳光就灿烂,给点洪水就浪呀嘛浪打浪。

[夜尊×裴文德] 一子错(1)

*私设且OOC,慎入。不知道几发完。

*《三日谈》有点卡文,所以咸鱼刨了个新坑,希望大噶喜欢这个故事。



(一)

 

通往山顶的最后一条长阶有八十步,算上最后跨过石板的那一步正好凑齐九九之数。再往前几年觉慧还不能一口气登到顶,中途得停下来歇个两三回。这是寺庙后群山之中最高的一座,也是最难攀爬的一座。平日里寺中的师兄弟都不到这里来,连山脚下也不肯多走近一步,入门的第一天师兄就告诉他,那个地方去不得。

 

“那是禁地,有很厉害的妖怪。”

 

“妖怪,是什么样的妖怪?”

 

“就是很厉害的妖怪,会吃人。连师父都不一定能镇住呢。”

 

你胡说!年幼的觉慧用小巴掌拍打着高出他好几个头的师兄,嚷嚷着师父那么厉害怎么会有他降服不了的妖怪。都是少年人,逗急了小师弟的觉明不知如何是好,只能蹲下身子连连道歉,“是是是,师父最厉害了,那你不要哭了好不好?师父在打坐,咱们莫要扰他清净。”

 

“不行!你说师父不好就是不行!”

 

“我也没说师父不好呀,我是说——师父。”

 

禅房的门大概很久没有修缮过了,“吱呀”一声惊起了树枝上歇脚的鸟儿。白衣僧人自门内迈步而出,袍角翻飞,不染尘埃。他站在廊下的阴凉处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,太阳的光被风吹下了屋檐,落了一身零碎的屑。

 

觉慧挣开师兄的手很是委屈地跑过低矮的台阶,一把抱住了师父的腿。彼时他身量还很小,只能仰头去看在自己眼中像山一样高大的师父。年长后他很多时都在回忆那个高度。师父会用手轻轻挨着他的头顶,低下头跟他平平缓缓地说话。通常是看不太清师父眼里的神色的,他总是半垂着眼一丝情绪也不外漏,但很慈爱,很温柔。师父,师兄说您不好,说您降不住后山的妖。

 

头顶的轻抚停了下来,师父蹲下身子跟他平时。抿了抿嘴看起来有些局促,连带着唇边的那颗痣也显得分外生动。他的师父是方圆百里少有的得道高僧,得百姓爱戴僧众拥护,性子是有些冷淡的还不大爱说话,却并不妨碍他对徒弟关怀备至。

 

“觉明说的没错,我的确是降不住后山的妖。若不是他自己走进结界,我——觉慧!”

 

小徒弟皱起了鼻头,哼哼哧哧好歹忍住了哭。本还信誓旦旦想向师父告师兄的状,再撒个娇央着师父说他降妖伏魔的英雄故事,岂料故事没听成,还叫心里头垒砌的小土包震震晃晃掉了渣。年幼的小脑瓜掰算不清楚师父眼底的情绪,只晓得自己这回是落了面子,干脆小手儿一抹脸跑出了门去。

 

觉明转身要去追师弟,被师父出声叫住。你替觉慧去给后院的那株青萝浇浇水吧,她能落地生根于此,也是一场缘分。“那师弟怎么办?”他自小跟在师父身边儿长大,虽不说十分倒也有七八分的性子随了去。眼下心里头着急却知道师父此时巍然不动,那小师弟定也是出不了什么大事儿的。

 

“你且去吧,我晚些时候自会带他回来的。”

 

法海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袍上细微的褶皱,远处日薄西山,晚霞漫天,今夜想必能看见很多的星星。

 

 

(二)

 

觉慧站在山脚的阶梯边,春寒料峭的时节山风还要更凉上几分。满目萧瑟的冬终于是过去了,耳聪目明的小僧人能听见山涧融冰,溪水潺潺。独怜幽草涧边生,上有黄鹂深树鸣[1]。来的路上他见着溪边的小石头缝儿里长出了几朵嫩白的花儿,前几年是没有的,觉慧把它当做一种吉利的兆头。

 

他弯下腰在草丛里寻摸,原本这儿有很多大小不一的石块儿,这几年渐渐地也被他捡没了。从第一次上山带去一把小石子儿后,每次来他都要捡一块儿石头。以前也带过花和草,带过师兄们做的素饼和香客送来的糕点,但那些都不及石子儿得的青睐多。

 

想起那时丢下师父和师兄哭着跑出门,辨不明方向才来到这处“禁地”。既然来了,他就要上去。去问问那儿的妖怪,自己的师父是不是真的降不住他,若说是,他就要拿石头砸他,替师父出一口恶气也好。可是台阶实在太长,觉慧还记得自己走到小半道儿就腿脚酸软,平日里做的功课一点儿忙也帮不上。他心里又急又气,急自己怎么还不长大,气山顶的妖怪为何不自投罗网。

 

气得急了便捡起石头往山下扔,幽谷深壑掉下去连声儿响都没有。他扔了几块儿衣袍兜着的石头,又往里头添了些更大的,扯着袖子抹了把汗继续气喘吁吁地向山顶进发。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哭,等到了山顶上天都黑了。他晕晕乎乎找了块儿石墩坐下歇息,转眼就是山下的万家灯火。今夜好像是什么节日,河边有人放花灯。可惜离得太远,觉慧只能看着被点燃的河水蜿蜒而过。

 

真美呀,他想,寺内的晚钟已经在半山腰时就撞过了,天上的星子一闪一闪的,月亮也很圆。

 

师父还是很厉害的,觉慧摸了摸饿瘪的肚子,镇上的人们能安居乐业,能放花灯庆祝节日,也有师父一半儿的功劳。他实在是不该和师父使小性子。小孩儿心性来得快去得也快,早在攀爬阶梯累得大汗淋漓时就想起了师父衣襟的皂角香。

 

都怪那个妖怪,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和师父置气。觉慧鼓着脸颊看向那个黑黝黝的山洞,小胸脯起起伏伏,还攥紧了兜着石块儿的衣角。他鼓起一口气,踩着重重地脚步走到洞口,叫了声“有人吗?”回音传得很远,这个山洞像是看不见光也摸不到底。

 

他壮起胆子朝里走了几步,细碎的砂石在脚底踏擦出沙沙声响,觉慧扶着岩壁一步步挪。这儿怎么那么冷呀,硬是叫人在三伏天里生了一背冷汗。他有点儿怕了,但还不想退缩。走到那块儿石头前边就停下,他这么跟自己说。

 

“喂……喂!有没有、人?”

 

风从山口灌过来,吹得觉慧小小的身板儿险些站不稳。洞里没有回音,静悄悄的,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师兄们故意哄他,这里头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有?又或者是他们在这里藏了什么好吃的不叫他晓得,所以才说这是个禁地,有妖怪?

 

“喂!有没有人!”

 

“呵……”

 

过了很半天,自很深很深的黑暗里飘来一声轻笑。觉慧吓得腿脚一软坐在了地上,里头有东西,里头真的有妖怪!他蹬擦着腿脚往后躲,恨不能再生出一双腿来助他逃命。仓皇间摸到了一块儿散落在地的石头,他抓在手里就往前扔,一块儿接一块儿的扔,落下的石子儿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像殿内的蜡烛一齐炸开了灯花。

 

“打你,打你!你个臭妖怪,坏妖怪,你叫我师父伤心,我打你!”

 

不晓得是哪句话触动了不现身形的妖,觉慧霎时间耳中刺痛,只听见像是铁链拖在地上发出的叮啷声。这声儿往他耳朵里、脑子里钻,疼得人直想就地打滚。小小的僧人捂住耳朵尖叫着连滚带爬出了山洞,甫一挣开那叫人难受的声儿腿就一软,扑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。

 

师父。

 

觉慧抓着师父的衣襟嚎啕大哭,鼻涕眼泪和着灰尘蹭乱了洁白的僧袍。法海摸了摸小徒弟汗湿的脑袋瓜,托着腿把人抱了起来,一下下儿抚着后背给他顺气。觉慧哭得直抽,法海朝幽深的洞口看了一眼,抱着孩子转身坐到了一棵枯树下的石墩上。

 

不哭了,看看师父给你带什么了?

 

他掏出一方帕子给徒弟擦脸上的泪和手上的灰,吓怕了的小徒弟缩在他怀里还在发抖。擦完了手和脸,法海从怀里拿出一个还很热乎的纸包儿递到徒弟面前。清甜的香味儿热腾腾地散出来,觉慧腹内空空直咽口水,他看向师父的眼里满是惊喜。

 

“桂花糕!师父,是觉净师兄做的桂花糕!”

 

慢点吃,别噎着。看,今天是镇上的桃花节,等会儿还会放烟火,师父陪你看好不好?

 

徒弟含糊不清地连连应好,方才的惊吓已经被很好地安抚下去。法海抱着徒弟面朝山下的城镇而坐,指着那些明亮的灯跟他说故事。觉慧啃着桂花糕还不忘给自己的师父塞半块儿,法海拗不过他,张嘴咬了,和他一起鼓着腮嚼啊嚼。

 

“师父师父,你看!放烟花了!”

 

亮光乍起,把黑沉沉的夜照得亮如白昼,聚拢一瞬又四散纷飞,落到再也看不见的地方去。师父,你说烟花会不会很孤寂?小徒弟捧着脸蹲在他脚边,桂花糕的渣儿还沾了满嘴。“为什么这么说?”因为它们见到彼此的时候就是分离的时候呀,就那么一下子,过后再也见不到了。师父?

 

法海用拇指抹去那些白色的碎屑,小徒弟眼中清明能看见星星的模样。他失了一会儿神,随即又笑,开导小徒弟说这已经很难得了。“有些人一辈子也见不到一次呢。”那是为什么呀,想见还能见不到吗?

 

“因为缘分浅啊,见过一次就把缘分都用光了,自然就不会有第二次了。”

 

“可是——”

 

“觉慧,师父跟你说过什么?”

 

万事不可强求。觉慧撅起嘴嘟囔了一句“知道啦”,便皱着眉头去想他自己的小心思。师徒俩安安静静坐了片刻,晚风渐凉。他起身牵过小徒弟的手,说夜深了,再不回去觉明师兄要着急了。“回去了要跟师兄赔礼知道吗,他担心了你一个下午。”

 

知道啦,师父。

 

 

(三)

 

风撩起了法海的僧袍,又弯弯绕绕从山洞内吹出一句话。

 

他没有回头,握紧了徒弟的手打起灯笼下了山。

 

他听见那个人在他耳边笑。

 

“裴文德。”




Tbc.


 @xhdrdxf  @一川夜月 @一颗小花生_ lei呀lei呀,看看挖掘机新开的坑啊。(巍笑.jpg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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